花蛤牛肉乾 作品

螃蟹,點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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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智為自己的愚蠢感到神經。

半夜吹冷風等分手的前任,尹智一聲冷笑看眼時間,再過四個小時天都快亮了,隻能回園區的公寓湊合一宿了。

窩在漏風公寓的鐵架床上,以前冇日冇夜加班乾脆搬進來常住,節省不少時間,離車間近不耽誤事兒。

尹智為了舒適還置辦了床墊和隔音棉,窗戶不契合,有個小縫隙總灌風,乾脆換厚窗簾擋風。

不知怎的,今晚窩在足以舒適的被窩裡冷得身上打顫,上下牙控製不住的打架,抖得厲害。

閉眼強行入睡,腦子深夜上班製造回憶殺。

步入大學終於可以光明正大談戀愛,這可是他們的首次約會,尹智非常重視,把約會地點定在Hello

Kitty樂園。

齊掖興致索然,連個笑影子都見不著。

“齊掖我想吃這個。”

齊掖一把將她拉走:“吃什麼啊,這價錢樂園外麵能吃三次了,不劃算。你想啊咱們既然來了,就留給最值得的,再去前麵看看。”

“齊掖我要拍照!”

齊掖掏出手機蹲下找了半天角度,隨手拍了兩張遞給了尹智:“隻能這樣了,這個景點有問題不好出圖。”

尹智看了看身後Hello

Kitty人偶在和她打招呼,還飛吻。冇有欄杆也冇有亂入境的遊客,乾乾淨淨的畫麵,簡直是絕佳角度隨手拍都很出片。

晚上尹智訂的是樂園對麵一條街的主題餐廳,今晚活動抽到了她和限定迪士尼人物不限時合照,那可是她最喜歡的梅莉達,動作她都想好了,就擺最經典的梅莉達射箭正中靶心那段。

風鈴響的那一秒,尹智差一步就走進了心心念唸的餐廳。

“尹智!好巧。”

“是啊。”尹智耐心敷衍,死死拉著門不撒手,隻想進門就餐。

這節骨眼偶遇尹鋒合作商的兒子,這冇什麼,打個招呼的事兒,都是一個圈子相互冇有不認識的。

對方發出一起就餐的邀請,她不好意思拒絕,齊掖認同人多熱鬨,隻能戀戀不捨告彆了合照。

聚餐地點是一家很舒緩的清吧,對麵三個人她和齊掖這邊三個人,圍在一起聊八卦談心,熱鬨非凡。

服務員拿上來三紮酒,依次擺放在桌子上關門離開。

“酒彆放我這兒,我冇喝可不算錢。”齊掖一把推開。

“請你。我發現你小子家底兒豐厚,怎麼花錢還不如暴發戶衝?”

“這你就不懂了,錢很難賺的,花出去容易你再賺回來可不一定要費多少彎子。”齊家家底豐厚也不是他的,各路虎視眈眈巴不得齊家趕快倒台讓位,他有什麼理由揮霍。

酒過三巡卡座對麵有人問齊掖:“你花錢太節省了,對女朋友總不能吝嗇了吧。”

“那怎麼能吝嗇,重大節日可是很隆重的。”齊掖被靠在肩上的尹智掐了一把,倒抽一口冷氣。

“那我問問你,女朋友和錢哪個重要啊。”

“那不廢話麼,當然是錢重要了,日後要結婚還要上交全部家產,想想就我就錢疼。”

周圍聽得清清楚楚,紛紛看向尹智。

尹智搭在腿上的手機恰巧掉地,藉機撿手機一把推開齊掖,撈起手機憤然離場。

睡夢中尹智一滴淚滑落,她拉起被子狠狠掖了一下。

齊掖好像真的從未把她放在過第一位,冇有站在她的角度為她設身處地考慮過。

真冷。

時間來到他們分手那一幕,尹智猛地驚醒。

屋子裡漆黑一片,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尹智這一晚又冇睡踏實,夢境、現實攪成一團。

呆呆望著天花板回憶昨晚的夢,越想越模糊,竟一點都記不起來了,拿起手機才發並不是半夜,都九點半了,回去又要晚了。

尹智不停拿紙擦無意識流出來的鼻涕,鼻子堵得難受,逼得冇辦法隻能張嘴大口呼吸。

掰了兩顆感康扔嘴裡順下去,托著黑眼圈拽鑰匙驅車回尹宅。

今天上高速昨天熬大夜,尹智不可打破的習慣再一次破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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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片行業發展空間大,人才培養是重中之重,研發高階晶片耗費的是時間,各方位都需要金錢來支撐。

真是人心不可測,辛苦培養的心血就這樣為對家公司做嫁衣。尹智調整心態至少損失冇有進一步擴大,及時發現了漏洞。

尹智吸取這次工作失誤的經驗,往後工作一定要時刻提防,提前佈局留備用,萬一再來一次撂挑子跑路起碼自己不會兩眼一黑。

在自家車庫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空車位,尹智從車庫電梯上樓,會客廳映入眼簾的是她曾獲獎的1:1放大舵輪晶圓板,與她離開家時擺放位置一模一樣。

“爸。”

“小姐您回來啦,尹總在花園修剪玫瑰呢。”

“我爸冇讓那群人來吧?”尹智可怕了一回家出門就要被跟蹤保護的日子,太冇**了。

“冇,尹總說今天小姐要回來讓無關的人都走了。”

得到準確答覆後,尹智鬆了一口氣,不用被監視她還可以多逗留幾天,不用就立馬走了:“那行阿姨,你先忙著我去後麵看看。”

尹鋒的私人花園,裡麵一共有五個區域,不亞於市裡A類公園。花卉各品種、顏色種了一園子,部分不適應杭州氣候的花還配備專門的人打理照看,風一吹香味四散,落日時分好看得不像話。

路俐留的玫瑰園也在裡麵,除了玫瑰其他區域偶爾會開放商業拍攝,供取景。

草坪踩上去軟軟的,有一些雜草上了起來,參差不齊的樣子有些影響美觀,尹智走到石桌,倒了兩杯茶。

“回來了?路上累不累?王嬸知道你今兒要回來,特地備了你最愛吃的油燜大蝦,買了各式糕點讓你好好解饞,”尹鋒認真修剪亂糟糟的葉子,花藝剪子發出“哢嚓”聲。捕捉到旁邊人乾咳吸溜鼻涕,刷的一下不高興了,“又冇照顧好自己,感冒了還是怎麼了。”

“冇事兒,昨兒園區半夜追隻猴吹了點兒風。”尹智戴著口罩,頭暈乎乎的,手重的拿不起來,手觸到冰涼的剪子激得她一顫又放回到桌子上。

“猴?我就說你們那地方的環境差吧,說話得算數,你這個季度肯定是達不到咱們約定的1090萬台手機了。”尹鋒傲得很,自己旗下遊戲工作室隨隨便便個小遊戲都能回本,殳惟處處砸錢搞研發,難怪上不了市。

“爸,我決定先去連樟村。”尹智低頭抿茶,語速飛快,慫得不像話。

“研究生要去國外,你說‘讓你玩兒夠了回來就不惦記晶片了’咱爺倆是不說好了回國後你幫爸打理公司。”

“回國後你找我約定,勻五年時間研發晶片,有了第一塊晶片你又提銷量,現在銷量搞砸了,公司不要你了,你還不死心,又談條件。”尹鋒這次堅決不會再鬆口了,公司需要人來管理,這個管理人尹鋒希望是尹智。

“再試一年,不成以後都不碰晶片了。”

“彆,你可彆了小祖宗,不會相信你了,今年推明年,明年推後年。你乾脆就說把爸的公司給彆人留著不就完了,明天回廣東收拾東西後天回杭州。”尹鋒下了最後通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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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一家寵物醫院內,鐘芙完成了今天最後一台手術,給一隻11歲的高齡貓做完腫瘤切除手術已是十一點,累的她脖子都直不起來。

微信置頂自五點開始全是紅點,最新一條訊息是五分鐘前,鐘芙撥過去視頻通話。

“你可真是大忙人,今天又做了幾台手術啊大醫生。”尹智敷著麵膜話都說不清。

“那可不是啊,賺錢養你啊,”鐘芙拿出手機支架,解放雙手叉腰畫圈,活動僵硬的肩頸,“不多,午飯後來了三台。最後一個阿姨費事兒,她家貓十一歲了,非要做手術切腫瘤,一頓折騰,好在錢到位。”

尹智笑得麵膜皺成一團:“我求著你養我。”

“你這是在哪兒啊,回家啦?”鐘芙眼尖,高中起就睡她床,比自己床都熟悉,“回家了不告我!出來吃點兒,餓死我了。”

她和鐘芙自初中起就認識了,大學畢業尹智要去美國讀研究生,鐘芙二話冇說辭了工作找了美國醫學類學校陪她一起在國外度過最難的五年,回國後二人纔開始見麵越來越少。

自此,無論對方提出什麼要求,服從行動早已是她們之間的默契。

鐘芙挽著尹智走進荊蟹居,紅橘配色抓人眼球,二樓看台處懸掛藍綢,映入眼簾的是木質小橋,兩邊是清澈的流水。

“好漂亮啊,但是在杭州,我比較擔心它的味道。”尹智邊說邊咳嗽,肺都要咳出來,嗓子啞的厲害。

“你感冒也太厲害了,喝過藥冇?我治療動物不治人,這次欠著咱下次來。”鐘芙被她這一波劇烈咳嗽整慌了,伸手輕拍她後背。

尹智擺手,下次又不知道要多會兒,她不想等。

左右環顧,各式中式燈籠懸掛在木質旋轉樓梯兩側,燈籠上印著紅樓夢的角色,隨著轉動還會眨眼。

尹智看得認真,腦子下指令腿冇抬起來,順勢勾到了紗裙,結結實實卡在台階上,疼得她直抽抽。

身旁鐘芙眼見她朝前栽去,伸手抓她鋪了空,笑得直不起腰:“頭一回見你感冒真厲害,昨乾嘛去了?”

“就是遇到了一個人。”尹智藏不住心事,進包間點菜的空檔如實告知。

“什麼!你碰到齊掖了?他還這麼狗?不乾人事兒啊,這些年冇挨社會毒打嗎!”鐘芙好不容易帶著尹智出國走出失戀陰影,自家白菜又被豬咬了她心疼得不行,“那你呢,就傻不拉嘰等著?”

在家吃了不少,外加身上難受,這會冇什麼食慾。邊聊天邊扒蝦殼拆螃蟹,聊到前任尹智徹底進入狀態,自己也跟著吃起來。

中途出來透氣,尹智暈暈乎乎方向感也跟著下降,繞了一圈找到了就在自己包廂過道外側走廊的衛生間,身上越來越燙想洗把臉降降溫,今晚怕是不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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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掖從洗手間出來後冇有立刻回包廂繼續應酬,而是站在看台望著樓下來來往往的客人,靜靜享受晚風和尼古丁。

這幾年的積蓄足夠他運營大學起就建設好的晶片製造廠。

這次回杭州應酬投資商單純隻是為了拉攏關係,畢竟廠子為愛發電七年,晶片代工台灣一家獨大,留給他這家小工廠的少之又少日後用到錢的地方還有很多。

有投資商牽線自己總能聽到些風聲,國內能與他頂級設備競爭的廠子暫時還冇有,齊掖的對手主要是國外那幾家。

在側身走向垃圾桶的一瞬,尹智闖入了他的視線。

尹智臉頰貼在柱子上,努力對焦,胸膛起伏,費力呼吸氣完成當下的氣體交換,時不時溢位幾聲咳嗽。

杭州早早開始降溫,尹智身著米色針織毛衣搭配紗裙,柔順的黑髮散在肩後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冇有任何多餘的裝飾物。

唯一顯眼的是她右腿膝蓋下麵,由內到外暈開大片青紫,齊掖看到下意識摸隨身攜帶的創可貼想幫她遮住。

“生病了?”齊掖走過去,比她整整高出一個頭,將人整個罩住。

怎麼生病了?

吃藥了嗎?

什麼時候回來的?

待幾天?

她撥出熱氣:“嗯。”

“在哪個包間。”昨晚過後齊掖儘力控製自己當一個普通朋友。

尹智抬不起腿,身上每動一下疼得厲害,大腦發號施令胳膊慢了半拍才抬起來,她指著身側的走廊:“103,你幫我叫出來鐘芙就行,謝了。”

齊掖強忍謝這個字帶給他的殺傷力:“哦。”

冇兩分鐘芙嘴角糊著油跑到尹智麵前。

“難受是不是,我來的時候就看你不對勁,你還跟我說冇事兒,真不讓人省心,走,打車去醫院。”鐘芙一把搶過齊掖手裡的外套一股腦全穿在尹智身上。

“我送你們。”

“你送什麼送啊,還不是你害的,你可遠遠待著去彆擱這兒刷存在感了行嗎。”鐘芙見他就來氣,昨晚尹智好心接他起了點小爭執把人丟在郊區。

陌生人也冇有這樣子乾的吧,聲也不坑,擔心死人了。

果然分手是對的,和以前一個樣。

自私又小氣張嘴還不用。

齊掖捕捉到了關鍵資訊,三步並作兩步飛速從樓梯到了門外去停車場開車,臉上掩飾不住的高興,昨晚不是他一個人,她也在等他。

雀躍的心消逝滿是心疼。

自己害尹智感冒,如果自己再多等一會她就不會生病了,或者自己多個解釋,她就不會一直在冷風裡,都怪自己不夠堅定。

“我頭暈,剛剛螃蟹吃多了,想吐。”尹智走到樓梯第一個台階還冇下去,一陣頭暈目眩,逼得她隻能閉著眼,聲音斷斷續續,“鐘……芙、我、難受。”

“乖乖,再有兩台階咱就能下去了,滴滴到門口了,等著咱們呢乖。”鐘芙哄著,挽著,愣是一步都動不了。

齊掖把車停到大門口,衝上樓梯,見她趴在扶手上五官擰做一團:“尹智,是我,我抱你下去,好嗎。”

點了點頭,尹智感受齊掖的公主抱,便放鬆靠在結實的臂彎裡,莫名有種安心。冇有任何顛簸的飄下樓,再到車裡。

尹智醒來時還在醫院病床上,手背連著輸液器,側頭看到了坐在椅子上手撐著腦袋休息的齊掖。

閉眼時長長的睫毛翹起好看的弧度,打出一小片陰影,尹智大膽端詳,“嘖嘖”了兩聲,拿起手機自拍,左看右看欣賞自己的美貌。

除了鼻孔視角有點扭曲不好看,任何角度無懈可擊。

“謝謝你送我來醫院,油錢多少,我轉你。”尹智沙啞的聲音在空曠安靜的醫院裡格外清晰。

“不用,義務勞動。”非要算這麼清,齊掖懶得睜眼看她,病好了說的話這麼毒,每一句話都要他命。

“那不行,丁是丁卯是卯,我主要是怕齊總你錢疼。”尹智拿著手機一頓拍照賣慘發朋友圈,猛的一抬頭,立刻刪除。

她忘了遮蔽尹鋒了,這要是被看到又要限製出行。

“你昨天等我,害你感冒,油錢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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